“我的老师是这样跟我说的。其实……”胡亥揽着瑾娘肩膀的手攥紧了，“杀大哥，我有些于心不忍。可是若不忍，又如何能成大事。而且老师说，又不是我亲自来。”

仰看着夜空，轻声说，语气平淡。

        众人等到了午，太阳已经西偏了，才缓慢地继续行。这回，没有再向东而行，而是向西返回咸阳。跟随的人大多不知发生了什么事，但是莫名其妙耽搁了大半天，一时间，言四起。胡亥和赵的办事效率倒是快得让人吃惊。当日天还没黑之际，有几名侍卫就莫名就消失了。之后，始皇乘坐的辒辌车中，每日依然有人献饭，官员奏事时，中也有应答，一切同往常一样。只有瑾娘知，当她车辇中为始皇“献艺”时，是对着一棺材击筑的。车前有侍卫把守，瑾娘若是敢整什么幺蛾，当场就会被斩杀于车前。

        瑾娘心里知，大概是始皇已经去世，那个梦也许就是嬴政同她最后的告别吧。

        因为秦始皇的母亲与嫪毐私通之事，致使嬴政对女人有阴影，他终未立后估计也与此事有关。这种事被胡亥一说，瑾娘又觉得自己是自作多了。嬴政何尝会倾心一个普通女，自己于他，不过是玩，只是被他所喜，能过得更好一些罢了。

        当夜，瑾娘了个梦，嬴政站在一大群面目模糊的人当中，定定看着她。瑾娘想要上前一步，抓住嬴政的袖，却见他忽然从腰间佩剑来，斩向瑾娘。血花四溅，瑾娘也不觉得痛，嬴政扔了剑，将瑾娘紧紧抱在怀里，两人一同陷到深渊里面。

        “父皇就快要去见先祖们了，你为何仍对他念念不忘？”胡亥不悦，“他对你好，我可以给你更好的。父皇他其实痛恨女人，对他而言，你也就只是一把筑，能响好听的曲而已，你何必又为他心伤？”

        这一天是秦历七月丙寅日，九月初十。

        瑾娘不再说话，她和那男人的儿并肩坐在车旁，看着沙丘上空的星星。也许这一夜会有星从天上坠落来。

        “妾第一次见到你和扶苏公，是在中秋宴饮上，那时候你只有十岁，站在扶苏公边。”瑾娘说着，嘴角浮现淡淡的笑容，“如今，已是十年过去了。那时候你的父皇，气势迫人，让人连同他对视都不敢；可是现在，一切都不一样了。”

        “人都有一死，只是叹而已。”瑾娘说。胡亥沉默一会儿，听着从东边遥远的海岸线过来的风摇动黑旌旗的声音，然后慢慢说：“你不必怕，我一直都在你边。”

        忽然，瑾娘听到了筑声，是渐离的筑声，千真万确，仿佛就响在耳边一样。她想要辨别是哪首曲，击筑的人又在哪里，四环望，只有茫茫黑暗，什么都看不清。瑾娘猛地醒过来，满都是冷汗。她看看窗外的太阳，已经是近辰时了。以往此时，众人都会被驱赶着登车，继续行路，今日却都是静悄悄的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