室一片寂静。

        江若寧语气依旧温淡：「怕什么？」

        江若寧忽而开：「宋娘。」

        宋楚楚穿着绣桃披风，小心翼翼地踏室，一双睛在烛光亮晶晶，神却有些心虚。

        「幸好……是你。」

        采薇压低嗓音：「唱的不是什么小调，是那王妃临死前最哼的一句——『绣到心一红，梦中不见旧郎容……』」

        宋楚楚急：「我知啊！是话本里的定王妃！她就是那个冤死后夜夜来索命的那一位……」声音说到最后已经缩成一团。

        她不要侍女。她想见江若寧。她忆及江若寧在侯夫人面前的维护之姿，亦想起数日前，她那温掌心紧握的藉。此刻只有那人能让她不那么怕。

        她披衣榻，打开门时夜风凉凉，袄被风一掀，她浑一震，却还是一步步，往雅竹居的方向走去……

        「后来，新妾被扶为主母，但不到叁个月，竟疯了。她说有人夜夜坐在她床前，低声对她说话：『我的王爷，怎会你……你害我没了命……』」

        她张了张嘴，想叫人起来陪她，却又咽了回去。

        「我朝没有一位定王。」

        眾人倒一冷气。

        每每合上睛，她更是看到那定王妃的黑影——「我的王爷，怎会你……你害我没了命……」

        江若寧睡得极浅，听到细碎的叩门声，眉心微蹙。片刻后，她披衣起，吩咐外间侍女：「去看看是谁。」

        不多时，侍女带着几分不解的神回来，低声：「回娘，是宋娘……说……说她有些事，想见您一面。」

        「定王妃。」

        「若是别人，我一定怕得要命。可你……我相信你。」

        两位女，在同一男的府中，同一榻上，相拥而眠，彼此交託与信任。

        夜深灯微，床榻之上两人并肩躺着，一时间只听得风拂竹影。

        宋楚楚忽而灵机一动，语气突然变得理直气壮：「王爷走前不是说了吗——让你好好照料府中事宜。我不就是府中事宜吗？」

        江若寧一愣：「谁？」

        宋楚楚一阵颤慄。

        宋楚楚闻言，眶忽然泛红，鼻尖一酸。

        她低声嘟囔：「我……怕……」

        江若寧无奈到了极致。王爷——您快些回来罢。

        江若寧见她站定不语，便问：「这般时辰，不在怡然轩歇着，跑来什么？」

        她心一慌，掀开被坐起来，望了室一隅，杏儿与阿兰正歪在小榻上打盹，气息均匀，睡得极沉。

        「你凄个什么！那声音是半夜时传的，而且……最怪的是，有人发誓看见那座绣楼明明已封窗封门，那夜却亮着灯，窗有一女影，坐在窗前，一针一线在绣！」

        她咬了咬唇。

        江若寧由她抱着，浅浅一笑。

        「有件事……我本不该此时说。但你与我同榻而眠，我不想日后你从旁人中得知。」

        宋楚楚睛一亮，立刻蹦蹦上了榻，小心鑽被中，侧躺好，动作俐落得彷彿早就准备好了似的。

        她望着宋楚楚，声音低而稳：「王爷离府前，礼与宗人府已来人——我便是他拟立的正妃人选。」

        「再后来，定王府因故荒废。到现在还在呢，就在京郊城西那边，门还掛着旧王府的牌匾，只是多年无人居住，树藤都爬上屋簷了……」

        江若寧秀眉一拧：「睡不着，为何要来这里？」

        「回去吧。」江若寧语气温和，却定，「怡然轩离这里也不远，让侍女陪着便是。」

        「可杏儿跟阿兰睡得可熟了，怎么都叫不醒……」宋楚楚央：「我一个人睡，真的会怕……」

        「这胆，也敢夜里门？」

        室晦暗，魅影重重。只一瞥，便疑有人影端坐桌畔，专心绣作。

        良久，江若寧续，语气温柔而定：「孩由谁抚养，由王爷决定，非我能预。我答应你，若日后王爷真要将你的孩交我抚养，我会视如己，更不会伤了你与孩的分。你永远都是孩的母亲。」

        ——这话说去，多没脸啊。堂堂王妾，夜里被话本吓得要人陪睡，还不给后院那些嚼的婆们笑死？

针线声，一一，还伴着女人低低的哼唱声……」

        江若寧一怔：「请她来。」

        宋楚楚睁大看着她，像是怔住了。

        宋楚楚低扭半晌：「……有睡不着。」

        江若寧望她一：「你倒是自在。」

        江若寧闻言，失笑一声，终叹了气：「罢了。今晚就留吧。」

        夜深，怡然轩里，宋楚楚躺在床上辗转难眠，睛瞪得大大的，耳边总像有针线轻响、女哼唱，那句「绣到心一红」像鬼一样縈绕心。

        她一边说，一边抱住了江若寧，脸颊埋在她肩，嗓音哽咽：

        绣儿：「听着还蛮凄的……」

        宋楚楚低：「怕黑、怕鬼……还有……怕定王妃。」

        「嗯？」